文/盒饭君
爱情这狗东西，就像你知道的那样，可以让人活泼开朗，也可以让人多愁善感。“大保健快去躲起来。我来找你。我已经把眼睛捂好了哦！”大保健顶着它大大的鼻子抬头看着跪坐在自己腿上的小米，定了那么几秒，然后转身慢慢悠悠地摇着尾巴，用手扒开衣柜，钻进去，然后鼻子还漏出一点在外面，把衣柜门顶开了一个缝隙，从缝隙里往外面偷偷看小米。“大保健，你在哪里呢？我要来抓你了哟！”“是不是在这里？哎呀！不是。”“难道是在这里？躲得可真好。”“哈哈哈。抓住你啦。”大保健从衣柜里钻出来，扑在小米怀里。然后小米歪着脑袋靠在大保健头上，手在它背上摩挲着。每次小米叫它去躲起来，它都只会去一个地方——衣柜。忘了说，大保健是潘小米养的狗，一只快一岁的金毛。潘小米失恋了。失恋后，她好久都没出过门，长发散乱蓬头垢面地在家里，穿着粉红色印有小熊掌印的睡衣从卧室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走到厨房，最远不过楼下的便利超市。她几乎不出门，神神叨叨地跟狗开玩起了躲猫猫，因为曾经阿森爱和她玩捉迷藏。我和朋友芒果去看她，她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担心。尽管她抱着狗狗说自己没什么，好着呢。可眼睛里却像是随时都有眼泪要滚出来。以前潘小米不喜欢狗，更对猫有些过敏，不是她作，真的身上会长疙瘩，然后出奇的痒。她更不理解那些养宠物的人，一天抱着猫狗说这说那，简直像个神经病。她一度深信自己这辈子绝对不要养宠物，一方面穷得连自己都养不活了，另一方面她才不要变成那种跟狗跟猫说话的神经病。直到她遇到阿森。小米是那种视觉系动物，觉得男生长得帅就好，她才不管那么多。虽说长得帅不能当饭吃，可也不要长得丑，看着吃不下饭。阿森就是那种高高帅帅的男孩，喜欢养小动物，因为工作是导游，常常出差，养的猫自己走了，因为照顾不过来，最后狗也送人了。小米神经大条，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和盘托出地对他好。阿森的工作性质，常常需要往外跑，要么留小米一个人在家，要么小米在上班，阿森回来也是一个人。每次阿森看别人家猫猫狗狗，都会蹲下来逗，那画面简直太温暖了，所以纠结了好久的小米说：“我们养只狗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大保健’。”虽然她知道他好像喜欢猫更多一些，可她确实对猫过敏，转而求其次，她觉得养条狗也是不错的，只要他喜欢就好。他不在家，她可以照顾狗狗，她不在家，他可以照顾狗狗。有那么个小动物连接着彼此，想想都很美好。阿森望着小米：“哈哈哈。大保健。这算什么名字。哈哈哈。”“笑什么嘛？”小米撅着个嘴，眉毛都快拧一块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喜欢啊！”阿森摸了摸小米的头，收起快咧到耳根子的笑脸。小米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喜欢狗，可我喜欢你啊。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有狗在，看起来你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啊。”
“我想好了，我们以后要结婚，在这之前，我们要去做一百件有意义的事，以后我们就有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小米在那里盘算。“一百件。你数数到试试呢？别太刻意，那样会让两个人在一起成为压力呢。”“要一起养狗。要一起听音乐会。要一起去旅游。不，要先走遍重庆吃遍重庆。然后要一起开一家店，是甜品店，还是啥？我想想……”她好像没听到似的在那自言自语。小米喜欢民谣，她和阿森的相遇就在坚果俱乐部。阿森那段时间刚好带了大陆的团到台湾，折腾了七八天，回来终于可以休息一下。长期在外奔跑的人，常常都渴望找个安宁的角落，听几首民谣喝一杯咖啡。那天她去听歌，遇到帅气的阿森，他们从赵雷、马頔、尧十三，聊到宋东野、万晓利和痛痒乐队，从他们粗糙而温暖的歌声聊到歌词写的是诗也是自己。后来他们又约了一次民谣音乐会。他们见了两次，就走到了一起。有时候小米打电话给阿森，阿森还在睡懒觉，但接到小米的电话他都会立即振作精神，装作好像早已经起床了的样子。可语气里的起床气，早就出卖了他。没多久，他们搬到了一起。后来，还养了一只叫大保健的狗。阿森早上起来都会去给她做碗面条或者煮超市买来的速冻饺子。然后叫小米起床上班。小米在一家电子商务公司负责货物的出入登记，说忙不算多忙，但也绝对不闲，不过也没搞懂怎么把一姑娘放到仓储部门。仓储部门都是搬运东西的糙汉子。无聊的时候她都会偷偷给阿森打电话，问他在干嘛，他有时候在看电影，有时候在玩游戏——实况足球，有时候在逗狗狗。小奶狗，刚到家，他们又买狗窝又买狗粮，还一天叫它名字：大保健、大保健。本来那天小米可以像无数个以往的工作日一样，下午3点多那批货发出去之后，她就开始盘点，然后在表格中登记数据，然后把需要补货的产品名字记下来，发给相应同事，差不多就下班了，可是还是出了状况。不知道是出货时有多拿走东西，还是哪个环节出错，最后核对发货清单时少了几件商品。原本都和阿森商量好下班要去吃啥了，结果出这么个岔子，她急得快哭了。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东西去哪里了，不知道是不是把发货单弄丢了，她的统计表格也没有找到对应的东西……小米最后只得把事情给领导汇报了。说完便遭到领导一顿臭骂。挨完骂跟着领导又跑到仓储区核实，依旧没有找到……小米难过地被放下班了，走时领导放话，明天再找，找不到这两千多的东西她要承担全部损失。小米回到家，坐在卧室地上哭了好久。阿森从外面回来，听见小米在哭，悄悄从后面抱住小米。“宝贝，不哭。我们来玩个捉迷藏的游戏，你躲起来，我来找你，顺便给你变个魔术。”“我才不要。你肯定要拿大保健来吓我。不对，它现在还是小保健。”“不会啦。乖！你去藏起来，我来找。”阿森走出卧室。小米抱着小奶狗大保健躲在衣柜大衣的格子里。还不时地抽泣。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我来找了哟！”“哎！居然没躲在床下。那肯定裹在被子里。居然也不在。哈哈。发现你啦。”阿森拉开衣柜门的时候，小米一眼看到放在他手里的她最喜欢吃的榴莲千层蛋糕。那家蛋糕每天都要预定才可以做，下午她打电话告诉他东西丢了，要赔钱，他就打电话各种祈求，才终于让店家给他做了这个榴莲千层蛋糕。抱着大保健的小米，一下子就破涕为笑了。
“猜猜我是谁？”“你是……大保健。”“不对！再猜。”他们常常玩捉迷藏、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小米也学会了，常常在阿森背后偷袭他，让她猜自己是谁。虽然挺无聊的，但生活里，有时候人单纯一点傻一点，反而会多很多快乐。潘小米做什么都不过脑子，笑起来也很大声，爱做各种古怪表情自拍，爱卖萌，喜欢谁也都和盘托出不遗余力，各种秀恩爱，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心里充沛的情感。她有时突发奇想地把正在啃的冰淇淋塞到阿森嘴里，大庭广众地，撒娇说“乖，吃一口”；或者在外面餐厅吃饭，“来，我拿手机拍你去发朋友圈，你拿手机拍我去发朋友圈”；再就是穿着他的大号衬衫和他一起牵手逛街……总之她能做出很多让人惊讶的事情来。阿森也常常招架不住小米这种腻死人的爱情，但也都只得乖乖配合。毕竟有时候小米是那种傻得你不忍心伤害她的姑娘。小米的傻，还在她对待大保健的方式上。当初在狗市上，小米冲着一堆小金毛叫“大保健”，这走路歪歪扭扭的小家伙很不幸地摇了摇尾巴，就被买走了。从此顶着一个巨屈辱还略有点情色意味的名字生活。以前小米觉得养宠物麻烦，也觉得宠物主人神经病，大保健来到家里后，她又有点紧张和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着肉嘟嘟的小家伙到处钻来钻去，她说：“大保健，叫妈妈！”大保健转过头来，瞟了她一眼，走开了。她完全没觉得，自己不经意间就和那些“蛇精病”成为“一丘之貉”，从此开始跟狗说话了。她觉得大保健臭死了，趁阿森不在家，就给它洗澡了。想等他回来可以看到一个乖乖的香喷喷的狗。他没买什么宠物沐浴液，她就拿自己的沐浴露给它洗澡。洗完才发现，家里没吹风，就用毛巾凑合着给它擦，擦完她就看到小保健一直在那抖。她脸紧张地把它盯着。“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要死了啊。”阿森回来看大保健那样，大吼起来。“你是傻子么？不知道去楼下买个吹风机么？冻死了怎么办？要是大保健真出事儿，我真的不会理你了。”小米刷地就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它在发抖，但是我没办法啊。我感觉它可能要死了，我怕走开了它会孤独地死去。”后来大保健并没感冒，他们正庆幸小家伙身体好的时候，它又得了犬瘟。当时他们都没多少钱，医院打了几针可也没见好，于是想着干脆放弃治疗吧。阿森出去带新的旅行团去，剩下小米一个人照顾要死的大保健。大保健比刚来的时候大了好多，可是，小米想想它要死了，就觉得带它见见外面的世界吧。她把它带着回乡下老家，在外公那里住了几天，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她想，要是大保健死了，她就把它埋在那里。结果没想到它突然好了起来。后来又经历了肠炎，被车撞，可还是活了下来。小米一直嘲笑它：“就因为你的名字里带个‘健’字，果然是贱命一条，好好活着。”她在那絮叨，大保健只是回头瞟了她一眼，走开了。后来有次，大保健还差点被人卖到狗肉店。她找了好久，才终于帮大保健捡回一条小命。该在的，怎么都会在，丢不掉，可是要丢的，迟早都会丢。抓不住的爱情，就像握不住的沙，总会从指缝中溜走。就像阿森一样。
阿森曾经给潘小米讲过一个故事。他曾经养了五年的猫，总喜欢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的马路，五年来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但突然有一天，猫离家出走了，怎么也寻不见踪影。后来下了一场雨，它再也没有回来。那次我和芒果去看小米，她叨念着：“果然，他还是更喜欢猫，更像猫。”阿森和小米玩惯了捉迷藏的游戏。而阿森就像那只离家出走的猫，又像在玩捉迷藏的游戏，躲在某个地方，你找不到他，然后只好失落地回家了。阿森就这么突然不见了。一天，两天，好多天都再也没有出现。小米失落起来。她拼命给他打电话，可他总是不接。突然她收到阿森的短信。“我觉得我们可能还是不适合。别找我了。你的爱太多，多得让我感觉压抑。必须时时刻刻都要向所有人宣示恩爱，直播自己的幸福生活。”除了平时常见的争吵之外，他们之间几乎都没有爆发值得闹分手的争吵。就这样一个大活人，像变魔术似的，再也不见了。“你是不是像《恋空》那样，生什么病了，不想拖累我，才离开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人了？怕我秀恩爱影响了你犯贱的劈腿？”“爱得太多是错，爱得不够也是错，其实就是你不爱了，你出轨了，肯定是的，你才会觉得我怎么做都是错。”“果然，都像别人说的——男人要的是刺激，女人要的是安定。”“滚你妈的。去找你的小棉袄吧。老子和大保健要过得好好的。”连续不断的短信轰炸，没有再收到任何回应。她想再给他打电话，犹豫了好久又方向，觉得自己再打电话就是犯贱。于是呆呆坐着哭了起来。“我去躲起来，你来找我好不好？”小米躲在衣柜里，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都消耗了半包抽纸。六七个月的大保健俨然已经是大狗的模样，可眼角眉头还没有长开，一脸稚气。它跑到衣柜旁边，扒开衣柜的门，在小米身上蹭。然后两只手搭在小米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舔着她的泪水。难过的小米把大保健紧紧地抱在怀里，抽泣声又大了起来。一连好几天，小米都没去上班，天天都跟大保健在家里窝着。“大保健。来妈妈这。”她想了想，又说：“你以后就没有爸爸了。”“大保健，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大保健，快去躲起来。我要来抓你了哟。”大保健好像突然就变得懂事了。再也不会把阳台上的花咬到沙发上，弄得到处是泥。再也不会肆无忌惮地撕墙纸，不会到处尿尿拉粑粑，也学会了如何躲避飞奔的车，甚至开始吃它不喜欢的东西。她把它当作宝贝一样疼爱，不想教它握手、翻滚等讨好动作，可她说什么复杂句子，它都能听懂。她叫它走路不要靠近马路，叫它帮忙拿包裹，和它玩捉迷藏，它都能作出响应。看到大保健这样，小米也终于没哭了。可她总是六神无主，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偶尔穿着睡衣下楼去买速冻饺子。只有在跟大保健玩游戏时，才像是在有感情地和谁说话玩闹。那天去看小米，是她辞职了。她说想辞职好好休息几天。我们都很担心她，怕她出个什么事儿，一个人住，难过的情绪会不断发酵。小米说，没事。她会好好的。然后说：“你们不用担心，我还没活够呢，才不会为了个贱男人就去死！”
“我想出去走走。你有没有时间，开车过来带我出去转转。”接到小米的电话，我顿时有种感觉，她终于活过来了。“去哪？”“走吧。跟着往前开。”我就只好往前开。大保健蹲坐在她身上，一点也没有要闹腾的意思，不时把脑袋探出窗外，风把它耳朵吹得翻了个面，搭在了它头上。我一直用余光瞄着他俩。一会儿上立交，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一会儿停下。小米一张嘴掌控着方向，并没说太多。我负责听着她说往哪开，在哪停。在万达广场，她叫停下，把她在路边放下。她带着狗走开了。见她没等我的意思，只好把车甩在路边，跟在她后面。小米突然站住，大保健也跟着站住。她回头说：“便当，你知道吗？我曾经在这里喂他吃冰淇淋，结果一用力，把整个冰淇淋都摁到他脸上了。哈哈哈。当时路过俩女的看我的表情都是嫌恶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看来她好像并没有好起来。转一圈之后，她说走吧，我们继续往下一站。回来发现车被贴罚单了，乱停车。我把罚单撕下来，丢在了车门旁边的收纳盒里。嘀咕了一声：操！小米似乎是想去她和阿森去过的所有地方。走到滨江路，她又叫把车停下。她下车，我把刚被贴的罚单拿出来，又贴在了玻璃上。她带着狗沿着江边慢慢走着。直到大保健发出哼哼叽叽的声音，她才回过头来。大声地叫了起来：“大保健！回来。”原来大保健扑到一个陌生人身上，它好像是认错人了。也许它以为那个人是阿森。小米冲着那个陌生人傻傻地笑了笑。然后对大保健说：“大保健，走！”“你还是没忘了他。”我说。“哪能说忘记就忘记啊。你以为我是在格式化电脑啊。”“分都分开了，这样回忆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曾经我跟他说，我们要做一百件有意义的事，然后就结婚。结果还没做几件，他就不见了。那些事，我自己也可以去做。我说，我们要一起养狗，要一起去音乐节，一起旅行，一起开店……前两天我买了音乐节的门票。到时候我要带大保健一起去嗨。我也要一个人去旅行。而且，我决定了，反正现在也辞掉了工作，过几天我要一个人开店。没有他，我一样会过得很好！”她停顿了几秒，说：“贱男人。不愿意跟我秀恩爱，肯定是喜欢别的人了。”我说：“是啊。没有他，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再这样转下去，我不知道该被贴多少罚单了。哈哈。”“我这不是怀念，不是无法忘却，更不是依依不舍，只是告别！我不欠谁一段美好的爱情，我只欠自己一个幸福的样子。”说完，她转过头问我。“你觉得我这段话说得怎么样？”“哎哟。没想到变文艺女青年了啊。”“哈哈哈。其实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句子，改了改。你不是爱写故事么？以后写这句话记得，是我的版权啊。虽然是我改的，但毕竟是我改的啊！哈哈哈。”后来小米退掉了房子，搬回家住了。大保健特别爱吃醋，她经常逗它，趴在她妈妈身上，然后看大保健跳起来扒拉她妈妈的腿，然后大吼大叫。大保健变成了她妈妈的女儿，她变成了它的姐姐。“当我觉得孤单的时候，就凑过去抱抱它，一切都会好起来。”
作者简介：盒饭君，媒体人，青年作者，一个讲故事的人。个人新书《你只需努力，剩下的交给时光》已经全面上市。微博、豆瓣：Vincent盒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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