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全集看得见的音乐世界可凡倾听

他是国际钢琴大赛冠军得主,但他不是循规蹈矩的钢琴家,他游走于古典与当代音乐之间,勇于创新尝试多媒体跨界艺术,《可凡倾听》,80后钢琴家宋思衡为您打开一个看得见的音乐世界。

《可凡倾听》宋思衡专访(上)

《可凡倾听》宋思衡专访(下)

钢琴音乐会的跨界尝试音乐,作为听觉艺术,是一种抽象的非描写的艺术。观众在欣赏音乐时,大多喜欢闭目静听。然而从14岁就活跃在国内外国际钢琴大赛舞台的钢琴家宋思衡,却打破了观众欣赏古典音乐的模式,从开创多媒体钢琴音乐会至今,宋思衡尝试过与绘画、电子音乐、游戏、话剧、文学、电视剧等多个领域的跨界演绎,尤其强调音乐与不同人群之间存在的联系,力图让更多人能够理解音乐的核心。曹可凡:思衡你好!宋思衡:曹老师好!曹可凡:前两天去听了你的多媒体的钢琴音乐会《寻找村上春树》,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用钢琴曲和多媒体的结合,表达对村上的某一种感怀,我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因为在这个音乐会上,你用了很多的现代音乐,怎么把这些音乐和你所理解的村上春树,把这两个不同的主题可以连接起来?宋思衡:其实村上,我也是阅读了很久,我可能是从年、年就开始读村上的一些早期的小说。到了年的时候,其实我对村上是有一个比较大的积累,可能十几本小说都读过。我觉得我还是非常喜欢村上的,因为他的小说里面描绘了很多跟我们这个世界不一样的地方,金毛兽的世界冷酷仙境。我觉得对我印象特别深,而且我可能有一种联觉,当我读到这些地方的时候,我就会突然想到一个乐曲,或者突然想到一种和声的效果,这个是让我印象特别深。所以我后来就决定,一定要为这个东西做一部多媒体的音乐会。曹可凡:其实这几年你做了很多多媒体的音乐会,在这个之前当然也有人把钢琴和其它的一种艺术的形式结合在一起,但是并没有像你这样做过很多套的有关多媒体的音乐会,每一套都会有自己不同的主题,你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宋思衡:其实这个想法一开始出来的是比较特别的,其实也是误打误撞。我最早还是一个比较正常的钢琴家,经常做一些传统的演出。曹可凡:现在是不正常的钢琴家?宋思衡:我记得好像是年的时候,我去厦门演出,那边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拉中提琴的。他每天晚上会带我去喝酒,招待一下。然后那段时间就非常奇怪,他每天都在跟我谈论一件事情,就是日剧那时候正好很红的,有一部叫《交响情人梦》,他说这部日剧特别成功,因为讲的是日本音乐学院的学生,它的背景音乐都是用古典音乐来做的,这在日剧里面是非常特别的。可能日本对于这部剧,对古典音乐在年轻人中推广也做了一个很好的贡献。后来他就跟我说这个如果能够跟你的音乐会结合一下,会是一个很好的。为什么呢?这样的话,你的音乐有一个故事、有一个视频,能够帮助大家来理解你所演奏的这些古典音乐。我当时听了,觉得这个主意好是挺好,但是我当时毕竟是系统里出来的,感觉这还是一个比较,怎么讲?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但是他就非常坚持,每天都在跟我讲,后来我就觉得特别奇怪,他为什么对这件事情那么执着?后来等我们快要分开的时候,他突然带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他说这是我的表妹刚刚从厦门的传媒大学毕业的,也希望,你看你的音乐会上如果她来主持,讲述这个故事,整个多媒体和你的钢琴一结合,将会非常棒。我后来就很奇怪,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总觉得怪怪的。我私下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当时正在追求那位女生,希望让她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想我这个人对兄弟还是比较仗义的,既然他有求于我,这个事情我必须要答应他做,那就做吧。他当时就帮我做了所有的这些多媒体的视频、剪辑,包括故事的串联。当时我们第一场是在厦门做的,还是挺成功的,因为做完以后,很多音乐厅都来问我,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当时是年、年的时候,还很少有这种形式的音乐会,所以音乐厅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能够普及古典音乐,更接近一些不太听音乐会的人。曹可凡:除了村上春树以外,还做了哪些主题?宋思衡:我们一开始做的就是这个《交响情人梦》,后来演了很多地方。后来我们尝试做,是不是能够把故事讲得更完整?后来就尝试和话剧结合,就是后来《肖邦·爱》,大概是在年的圣诞节,我记得很清楚。曹可凡:就是讲肖邦和乔治桑的?宋思衡:对。因为我们读过很多肖邦的传记,知道他很多曲子的创作是和他的一些故事有关系的。比如说他在马略卡岛上……曹可凡:雨滴前奏曲?宋思衡:雨滴前奏曲,对,就是听肖邦,乔治桑怎么还不回来?心里很烦燥。我觉得这些都是很有戏剧性,而且其实让广大的听众知道这些故事,我觉得是蛮有必要的,因为它有一种联觉性,能够帮助你更快地进入音乐的本质。所以我们当时就想是不是把这些故事都串起来,然后把肖邦的创作过程能够展现给大家?所以这个就是《肖邦·爱》形成的一个原因。曹可凡:你还做过一套什么《咪咪噜外滩迷失记》,这是一个童话吗?宋思衡:对。《咪咪噜外滩迷失记》是去年做的,是一个比较新的作品。咪咪噜因为本身是黄石老师画的一个彩铅画,非常漂亮。因为我第一次看了这个绘本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漂亮,而且把我们上海的很多漂亮的街景、建筑全都画了下来,我觉得特别有意思。然后我当时想如果这个东西能够把,我们制作,用多媒体手段把它动起来,然后和音乐相结合,我觉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主意。当然做这部东西也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以前是养过一只猫的。曹可凡:所以音乐会都和个人经历有关?宋思衡:是,没错。曹可凡:我在听音乐会的时候,我一直有这个疑问,因为这几年你的音乐会当然有各种不同的类型,可是多媒体的音乐会变成宋思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标记,所以会不会也有圈内的人认为你稍微有点不务正业?好好的琴不弹,好好的协奏曲不弹,去弹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你那些音乐会看着比较通俗,《寻找村上春树》,刚才我们说了,我期待可能是一场比较通俗的音乐会,可是你里面选的曲子大部分,说老实话我都没听过,都还挺难的。所以我觉得是一个反差,有没有担心别人说会对你有一些这样类似的指摘?宋思衡:其实这个指摘从一开始做《交响情人梦》的时候就有,那个时候我记得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过这么一件事情,我那时候大概也没有做几场,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可能全国才演了两三场。但是我其实大部分都是在演古典音乐,一年总归几十场音乐会,差不多这样的量,其中多媒体只占两三场。他就问我,你最近怎么回事?一直在搞多媒体,都不弹正规的音乐会了。但是他这句话其实给我一个非常大的反差,我就发现我弹了这么多古典音乐会,他们其实都没有注意,反而是我做了两三场多媒体音乐会,一下子就能够让他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我的想法反而是反过来的,我觉得说明看来大众其实对多媒体从潜意识上来说,更会引起一个重视,这个其实对我们推广古典音乐更有好处,一开始我们是秉着这样一种推广古典音乐的宗旨来做这个音乐会。从小学琴天赋异禀宋思衡,年出身于上海,三岁开始接受父亲的钢琴启蒙。年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附小,走上专业的钢琴求学之路。凭借天赋和刻苦努力,年仅十四岁的他就在北京全国钢琴比赛中获得冠军。曹可凡:其实我原来在听你多媒体音乐会的时候,一直可能有一个误解,因为你刚才说了为什么会做多媒体音乐会。我一直以为你做多媒体音乐,把音乐和视频的画面结合在一起,我当时主观的臆测,是不是跟你爸爸做电影音乐有点关系?宋思衡:现在想起来可能是有点关系的。曹可凡:你即使不是主观的,可能下意识的,残存在你的血液当中,留存在你的基因当中,是吧?宋思衡:没错。曹可凡:你爸爸是做什么样的电影音乐?宋思衡:他其实做的电影音乐还比较偏门,是做那种科教电影的。我们当时看过,比如说介绍我们中国的毛笔,拱桥的科学原理,都是一些短片。我其实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有一个秒表,特别漂亮的一个秒表。曹可凡:秒表干嘛?宋思衡:他要卡时间,他做所有的音乐都要卡时间。曹可凡:所以那个电影的画面是一个固定的尺寸?宋思衡:对。所以其实对我从小就有这样一个印象,首先音乐如果要配合画面的话,需要有一个时间上的严格控制。第二这是可能的,这样一种形式也能够诞生出很好的音乐。曹可凡:虽然是戴着镣铐跳舞,可能这个时候对音乐家的要求挑战更高?宋思衡:是,没错,所以这个印象蛮深。曹可凡:你是从几岁开始学琴?宋思衡:三岁半。曹可凡:一开始是你爸爸自己教吗?还是就请老师教?宋思衡:对,完全是,我爸爸等于说我出生之前就把钢琴买好了,然后说我将来生下的孩子一定要学钢琴。曹可凡: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买钢琴同时,应该买四把到五把尺?一边两把尺。你还记得第一次坐到钢琴上,还记得吗?坐到钢琴上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宋思衡:他就发觉我小的时候很有音乐天赋,两岁的时候就很大的一个特点,平时都没什么,只要一听到音乐,马上浑身各种扭动,他就觉得这孩子肯定有天赋。曹可凡:你小的时候练琴觉得苦还是觉得快乐?因为绝大多数的人是觉得弹钢琴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但我就听过王羽佳说她从小坐在钢琴前,她就喜欢在钢琴前弹奏的那个感觉,但这是我们比较个例。宋思衡:对,比较个例。我觉得肯定弹也是愿意弹,因为我听我爸说过一个事,我那时候在少年宫表演的时候,弹完了以后不肯下去,然后说我能不能再给大家弹一首?曹可凡:很鲜格格的?宋思衡:很鲜格格。所以我估计也是有这种欲望,但是我的感觉也是有很多痛苦的记忆。比如说每天要练到很晚,父亲有的时候也会拳脚相加。曹可凡:你记得被打得最厉害是哪一次?宋思衡:我觉得一直都很厉害,几乎每天都有,反正他和我妈严格到你弹错音都会被打一顿。曹可凡:呵斥?你爸在美国的话,肯定就被逮起来?宋思衡:对,肯定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家长的教育方法和现在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曹可凡:我听说你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吃晚饭的时间,这个时间是漂移的,要决定宋思衡那天弹琴的状况,如果弹得不好,可能吃晚饭的时间就可能会延迟?宋思衡:是,没错。曹可凡:所以那个时候,你那天的琴练得好不好要看你妈妈把菜热的次数多不多?宋思衡:确实,没错。曹可凡:是一个怎么样的状况?宋思衡:其实当时是这样的,因为我爸爸有个主意,我觉得他有的时候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说每天晚上我练完一天琴以后,他必须给我录音。我记得当时还是一个夏普的录音机,还挺贵的,用磁带录。录音的目的是什么呢?首先我能够听到自己弹的东西,而不是说只是主观上的,能够客观地听到。第二个不能有错音,他认为这是防止你将来有错音的很好的办法,你一旦有错音,重新录,而且可能还要加一点耳光。曹可凡:加点胡椒面?宋思衡:胡椒面。所以这个其实,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说,弹一遍下来,而且很多曲子,三四个曲子,一个音都不错其实是有一定难度的。所以当时实际上就靠这种办法在逼迫你能够做到,所以我觉得后来这个对我的技术上其实有一个保障,其实是起到一个很大的作用,反过来讲。曹可凡:你记得吃饭最晚的是几点?宋思衡:我记得可能十点钟都有。曹可凡:十点钟吃晚饭?宋思衡:十点钟都有,我一般录音是七点钟开始录,一般录到七点半,有的时候你知道小孩子情绪差的时候,又被打,一塌糊涂,一直闹到十点钟。曹可凡:你觉得整个琴童到最后成为一个专业的钢琴家,当中最难的一个时间段是什么时间段?宋思衡:我觉得有好几个节点,一个节点就是技术上的瓶颈,我现在还是这么看,一个是需要有好的老师,用正确的方法来指导你,这个很重要。一个是你要有足够的练琴时间,这个很重要。曹可凡:你那时候一天练多长时间?宋思衡:像我五六岁的时候,基本上已经保证一天六七个小时。曹可凡:现在呢?宋思衡:现在要看,有的时候四个小时,有的时候八个小时,不太稳定,不像小的时候很稳定,六个小时每天是必须的。当然那个时候文化课各方面,没有像现在小孩压力这么大,所以你有这个条件。还有一个,其实我觉得父母对你的“镇压”是蛮有必要的。曹可凡:我发现所有演奏家都是被“镇压”出来的?宋思衡:因为“镇压”这个东西,我觉得不但是一个帮助你克服很多问题,还有一个其实是对你心理上是产生作用的,让你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让你感受到这种困难,让你感受到你和周围环境的这种冲突,这些东西其实都会最后体现在你的音乐里,我觉得这个很有必要。留学法国拓宽眼界年,宋思衡顺利考入上音附中,后直升上海音乐学院。在此期间跟随我国著名钢琴教育家盛一奇教授学习钢琴。年他留学法国,其间在国际钢琴大师班上师从多位国际级钢琴大师,拓宽了眼界。曹可凡:当你成为一个职业的钢琴家之后,你觉得你听过很多前辈大师的录音,你觉得哪几个大师对你来说是影响很大的?宋思衡:其实有好几位,最早我觉得,我最早听一个大师就是米凯兰·杰利,米凯兰·杰利这种对钢琴音色上的空间营造,这是我以前根本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所以我记得我好像是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的时候,开始接触到他的录音,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概念是非常震惊的。我们以前觉得音乐就是一个浪漫、抒情的东西,没想到音乐还可以这样弹,他把浪漫派的作品都能弹出这种结构化的,很解构的这种东西。包括他对声音的概念,他所弹出那种声音的特点,我觉得都是对我影响很深的。包括那种精确度,对速度的处理,这是丰富。(片段)后来我又接触到霍洛维兹,霍洛维兹应该说对我的影响也是非常巨大的。曹可凡:霍洛维兹很有意思,我看过他很多影像的片段,按照可能我们一般教琴的老师来说,他弹琴的方法好像都不太正常是吧?平弹的,跟我们现在老师的要求是不一样,这样弹法,我们老师要打的。(片段)宋思衡:这个问题,其实我经常跟很多人解答的,其实霍洛维兹小的时候学琴还是正常的,我看到过他小的时候……曹可凡:大师以后就可以随便弹?宋思衡:对。而且我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小的时候你注重的还是以指尖和整个机能的训练是很主要的,这样弹的话,其实训练不到这些东西。等到这个东西训练好了以后,你需要张开来点弹,为什么?因为钢琴是一个模仿声乐、模仿交响乐的乐器,是需要你做出丰富的层次来的。当你的手能够摊开来弹的时候,说明第一首先你的技术性解决,第二你能够更长时间地维持在钢琴上,使它的和声、使它的共振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所以我觉得这样弹是非常有道理的。曹可凡: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哪些你觉得都是你可以去努力的一个目标?或者说你希望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类型的钢琴家?宋思衡:后来其实,比如说像波格莱里奇,他的这种弹奏,他重新对速度、对各方面,对音乐的乐句都有重新理解。我所以说人对音乐的理解是不断在深入的,现在我对这些东西其实已经看淡了,现在我其实经常听的是一些更加老的录音,比如说科托,比如说弗里德曼,比如说更老的像迪斯基这些钢琴家,他们对音乐的这种解释,他们是属于黄金一代的钢琴家,真正是真传于浪漫派这套从肖邦、李斯特开始,或者说甚至更老一点,从贝多芬开始这套东西。曹可凡:脉络是对接的?宋思衡:没错。他们对音乐的理解,现在在我来看是更高的,他们对音乐里面速度的理解、音色的理解,其实是更加需要我们学习,我们要追根溯源,音乐诞生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浪漫派音乐诞生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这点其实对我们理解音乐有更全面的影响。我想后来米凯兰·杰利、霍洛维兹,其实他们都是经过很多代人审美的变化以后,形成他们现在的样子。曹可凡:我最近非常巧,我偶然看到一篇访谈录,是鲁宾斯坦90岁的那年,他接受了一个访问,他里边有一些观点,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就想听听你的想法。比如说那个时候其实鲁宾斯坦已经是垂垂老矣,当然我觉得他思路还非常清晰,他讲到一个问题,他说其实我的技术跟同时代的钢琴家相比,我有点不如他们,这是他的谦辞。我练琴也没有他们拼命,我也知道很多年轻人的技术比我好,可是我想问他们,除了技术之外,他们的音乐呢?这也是其实这些年,有时候我听音乐会的时候,经常会出现的一个困扰,或者说一个想法。我叔叔是一个音乐迷,他经常跟我说谁谁谁太技术,音乐在哪里?所以这个对我们来说是比较玄的一个词,什么叫技术性?什么叫音乐性?你怎么在技术里边体现出音乐?宋思衡:比如说你在音乐里面出现一段琶音,比较技术的弹法是什么呢?就是非常均匀地、清楚地弹上去,很清楚,人家觉得你技术很棒。但是真正的弹法应该是什么呢?包括这是很多老一代大师其实给我们的启发,不是很均匀地弹,即便你的技术能够胜任均匀地弹,你都不能弹得太均匀,你应该去挖掘出这段琶音之后,它的和声结构是什么?它有哪几个音区是重要的?还有它可能隐藏在里面的一个节奏,这些律动,这是真正音乐应该挖掘的。当你去注意这些东西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不喜欢弹得太快,因为太快,你是听不见这些东西的。出身贫寒珍惜机会古典音乐源于西方,与大多音乐学院的学子一样,宋思衡20岁离开家乡,前往法国,求学于巴黎高等师范音乐学院,跟随马利安-里比斯基教授学习钢琴。而这次留学的成行,得益于宋思衡在年上海国际钢琴比赛的奖金,这让出身贫寒的宋思衡得到了出国进修的机会,曹可凡:你后来去法国留学,当你去了巴黎,你觉得因为那时候很年轻,是一个最好的接受新事物、接受很多文化浇灌的这么一个年龄。所以到了这样一个文化的大都市,你突然见到一个新的世界,这种世界给你带来一种什么样的冲击?宋思衡:我觉得最大的一个冲击,开始就来自于人的孤独,我觉得这个冲击挺厉害。所以到那里,其实对这点特别不适应,而且觉得好像法国人很难接触。后来才慢慢理解,他们其实是另一种环境,包括法国社会,整个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非常安静。我有一次好像长途旅行,跟一个出租车司机在一块儿,然后他就听巴洛克音乐。我说你听得倒挺深的,一般古典音乐迷都是听浪漫、听古典,听巴洛克还挺少的,我说你为什么喜欢?他说这是巴洛克音乐,我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听这个?他就说我觉得很安静,然后弄得我一下也很尴尬,我好像不太好意思再跟他说话了。所以一个出租车司机,你就能看出法国的民族性,他们很崇尚一种安静的环境、一种自我的环境,可能内省或者怎么样。我觉得这个其实是对我一个很深的影响。曹可凡:那么你在学音乐方面,你觉得你的老师教给你的东西,跟你在中国学到的东西,最大的差异性在什么地方?宋思衡:我觉得其实从差异性来说,我们以前都说好像国内比较重视技术的训练,国外好像音乐上更多一些。这个音乐其实到底指的是什么呢?后来我去法国,我就明白了,其实最重要的是读谱。我觉得西方是一个基督教文明,基督教文明很重视的一点就是对文本的解读,他们在中世纪对圣经的解读,其实塑造了整个文化的一个形象。到了古典音乐,其实它也继承了这个特点,所有你对音乐的处理,包括像老一代大师的处理,你其实都可以从谱子上找到线索。所以我到了法国最大一个体会,其实弹钢琴这件事情有点像什么?有点像侦探。曹可凡:怎么讲?宋思衡:谱子就是一个犯罪现场,我们钢琴家就是侦探,你是不是一个好的侦探?就看你能从谱子上看出多少信息来。曹可凡:对,我觉得这个是我之前很少听人讲过这个话,我那时候就跟傅聪先生有时候经常聊天,他经常跟我讲,比如说肖邦所有的曲子,他都了然于心,但他经常会说某一个东西,我后来看到一个谱子,我觉得跟我看到那个版本不一样,我过去弹的录音要命了,弹错两个音。不是他弹错,可能他看的那个版本是跟原始版本有差别。宋思衡:他说得没错。因为我看过,他说的这个问题,而且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像肖邦的《第二钢琴奏鸣曲》,有两个音是过去所有的人都弹错的,后来是新的版本里面纠正的。我去看过肖邦的手稿,确实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是因为写得不是那么清楚,有些人以为是这样,大家都这么弹,但其实并不是这样。而且你听了肖邦新的版本,正宗的,觉得确实有道理。所以这个东西有点无止境,即便你以前的人想了很多,后面的人还是能不断地去从里面发展,我们钢琴家可能像柯南一样,我们在不断地发现一些事物背后的关系,可能以前的人还没想到这点,后面能把这两点结合起来,觉得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觉得,当然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也慢慢体会到音乐的乐趣。曹可凡:我听说那时候你在法国读书的时候,生活还是比较清苦的,据说你家里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个钢琴是吧?宋思衡:对,没错,所以那个时候忙着打比赛。曹可凡:你曾经有连续几个月在欧洲各地旅行参加比赛是吧?宋思衡:其实那个时候也是因为自己比较幼稚,我觉得,当时我是有这么一个雄心勃勃的,我从好像是5月份还是6月份,我忘记了,从巴黎出发,先去爱尔兰都柏林参加比赛。完了以后,我说我就不回法国了,我就去欧洲,因为那时候正好到夏天,会有很多夏令营,我提前报了好几个班,都是大师,可以去学习,顺带等于说游玩一下。大概差不多7月份、8月份都在欧洲游荡,一直到9月份回巴黎,有这么一个过程。当时想得很好,这个东西容易,反正也不需要带很多东西,到哪儿反正买,特别幼稚。当时三四个月出去,只带了几百欧元,特别幼稚,因为独生子女确实对这个……曹可凡:对钱没概念是吧?宋思衡:没概念。然后我第一站到都柏林,那时候参加都柏林国际钢琴比赛,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钢琴比赛了。当时也是雄心勃勃去的,因为前一年拿了好几个国际比赛的冠军,觉得肯定没问题,打遍天下无敌手。结果到了都柏林的时候,好了,这下出问题了,很多问题。首先英国人,因为都柏林、爱尔兰属于英国的范围,英国人吃饭很成问题,你知道他们每天吃什么吗?曹可凡:土豆?宋思衡:土豆、香肠。曹可凡:今天土豆加芝士,明天芝士加土豆。宋思衡:没错,芝士完全是当甜点来吃。我们因为是住在寄宿家庭的,我当时记得住在一个老太太家里,她特别喜欢我,各种招待我。她认为这种香肠、土豆都是他们最好吃的东西,天天让我吃,我就一直拉肚子,真的是吃不惯,其实蛮影响发挥。因为钢琴国际比赛,你是需要有一个像运动员一样的体能和好的状态,这样你发挥各方面才好。当时你想你吃也不习惯,那边又挺冷的,所以各方面其实对自己是蛮有影响的。我还记得一件很清楚的事情,我那时候是戴隐形眼镜,觉得戴隐形眼镜比较好看,上台各方面也不会甩出去。但是就是那次在都柏林参加半决赛的时候,非常热,灯光照着,很紧张的时候,汗水全部流到眼睛里。汗是咸的,一和隐形眼镜接触,痛得不得了。我记得我当时正在演奏舒伯特的《流浪者幻想曲》,一下子一激灵,弹错一个音,记得印象特别深。所以从此后来,您看到我就一直戴眼镜,再也不敢戴隐形眼镜。所以那次发挥各方面都不是特别好,最后到半决赛就止步了,信心上面其实有很大的打击。我想算了吧,我先去欧洲各大大师那里拜一下,然后学习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一些原因,然后我就去了。后来我就觉得其实我不是在自己身上找到原因,而是我在一种对待音乐的方式上,或者说对待生活的一种认知上。因为你知道当时我带的钱很少,所以我每天其实最关心的一件什么事情?我如何能够用一个欧元过一天?旅馆是不能住的,一个欧元是住不了旅馆的。曹可凡:你住什么地方?宋思衡:大街上,真的是住在大街上。一开始我住的几个大师班还好,因为大师班,我们是提前付款的,把住宿什么都搞定。有一些大师班,或者你经过一些城市,你是没有地方住的,你只能花一个欧元,只能住在大街上。曹可凡:住在大街上也花不了,一欧元花什么呢?宋思衡:你还得吃,还要吃。曹可凡:我以为你要买个铺盖?宋思衡:没有。当时其实还好,年我记得特别清楚,欧洲最热的一个夏天,当时我记得巴黎因为没有空调,热死一万多人。但是对我来说挺好的,住在大街上也不太下雨的,意大利、奥地利都不下雨,你就住在大街上。曹可凡:很难想象这个画面,可能三天前穿着晚礼服、戴着领结,在音乐厅弹肖邦、弹李斯特,过两天一看巴黎大街上住着。宋思衡:对。我记得是在意大利的贝哥蒙,这是个山城,我正好去上大师课,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您说的晚礼服就在包裹里面,包背在身上,就当枕头,睡在大街上。你知道它是一个山城,离天空特别近,我睡着的时候,突然看到整个天,那个时候我们上海都看不到这样的天,你能看到银河系,你真的看到一条带状的东西在你眼前,从小都没看到过这个东西。曹可凡:碧空如洗?宋思衡:对。那时候就特别有一种感觉,这个时候我记得有一天晚上还特别巧,因为我旁边睡着流浪汉,因为我们都容易睡到教堂的屋檐下面,可能万一要下雨,躲一躲。就开始唱歌了,意大利……曹可凡:流浪汉在唱歌?宋思衡:对。意大利的流浪汉特别厉害,出口就是那种意大利美声,都没练过,他们就唱那种歌。我就在旁边听着,我那个时候一瞬间记得特别清楚,一瞬间我就觉得其实一个人要感受到幸福,要感受到很多东西其实很简单,他甚至都不需要去住旅馆,他甚至不需要吃东西,他甚至不需要有多少钱,就在那一瞬间,你躺在地上,听到那个歌,你就觉得人生非常幸福。所以那一瞬间,我觉得对我音乐的改变是很大的,过去我总觉得谈音乐就是显示自己实力很强、技术很棒,所以每次都是吃得饱饱地上台,那种感觉。从那个时候我再也没有这样。曹可凡:弹的时候想起那个流浪汉来了?宋思衡:真的想起流浪汉。而且我从此养成了一个习惯,我上台演奏之前几乎都不吃东西,我觉得人只有在那样一个阶段,没有很多的物质压抑你的阶段,没有吃很多东西,你的这种感觉、感官才会变得异常敏感。曹可凡:这个对的,我做大的节目,上台之前也是几乎不吃东西,吃完了以后,我觉得脑子就被塞住了。宋思衡:真的是塞住了。所以我觉得那一天,其实那一刹那的感觉对我的影响挺大的。所以包括对我以后音乐的处理也有很大的变化,我开始越来越注意音乐的线条、音乐的和声结构,各方面这些东西,而不再是去注意我要有很大的声音、很大的力气、很好的技术。那一天的转变是很大的。多次荣获国际性比赛大奖从到年间,宋思衡曾参加过十几个国际钢琴比赛,全部获得大奖的佳绩,至今这些记录在华人钢琴家中无人能破。年在法国举行的国际五大赛事之一,第六十一届玛格丽特·隆国际钢琴大赛中,他历史性的成为了第一位摘取桂冠并囊获多项特别奖的中国人。曹可凡:年你参加了法国一个很大的比赛,玛格丽特·隆的比赛,得了冠军,这个比赛实际上在钢琴圈内是段位很高的一个比赛。可是国人可能对这个比赛并不是特别了解,你再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比赛?有哪些后来大家知道的钢琴家在这个比赛当中也脱颖而出的?宋思衡:其实这个比赛要说起来,年数长了,它是年的时候在法国,因为那个时候大家知道是巴黎正在被德军占领。曹可凡:沦陷的时候?宋思衡:沦陷的时候,对。当时有两位很伟大的艺术家,一个是钢琴家玛格丽特·隆,也是比较少见的一个女性的钢琴家,还有一位是小提琴家蒂博,他们两个都是法国学派很有代表性的人物。他们为了彰显在占领下,我们法国依然是有自己文化的坚持,就创办了这个比赛。年创办比赛到今天也是快70多年了,是个很长的历史,应该说这个比赛,很多的人都是我们非常敬仰的前辈。所以当时我知道这个比赛的时候,我也是跃跃欲试,觉得已经经过这样一个年的挫折和最终的改变,是不是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所以很大胆地报名了这个比赛。曹可凡:整个这个比赛要经过几轮,大概要多少时间?宋思衡:一共是四轮,这四轮比赛是有一个特殊的规定,比如第一轮必须要演奏肖邦《第二钢琴奏鸣曲》的第一和第四乐章。曹可凡:它是指定曲目?宋思衡:对的,这是玛格丽特隆亲自指定的,我们上海人说有点坏,因为比赛的时候,我们有个不成文的小秘密,尽量避开肖邦。曹可凡:为什么?宋思衡:因为肖邦,就跟我们说莎士比亚千人一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肖邦,评委在评的时候就容易造成,你这个肖邦不符合我心中的,容易打下去。不像其它比如古典的,莫扎特、贝多芬,大家的意见相对来说统一很多。但是玛格丽特·隆就很坏,一定要你演奏肖邦,而且是肖邦非常难演奏的一首《第二钢琴奏鸣曲》,所以当时我在这个曲子上是花了很多很多功夫的。我觉得这也是第一轮的一个难点,第二轮和第三轮,你需要准备两套独奏曲目,时间在一个小时左右的。当时应该说分量是很重的,而且当时我记得我们进入决赛的,进入整个四轮的是从全世界报名的个选手,当年个选手到我们最终进入决赛的大概60个人。60个人参加初赛,初赛就是有指定曲目的那一轮,完了筛除,变成24个人,进入复赛,24个人再筛除,到了半决赛变成12个人,然后进入决赛是6个人,是这样一个非常可怕的。我记得当时我们比如半决赛结束的时候,要求我们12个人全部站到台上去,等待评委的裁决。你知道那个特别吓人,所有的人都在台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下面的观众都这样看着我们,评委就在一个小黑屋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而且那次,我觉得时间也挺长,评委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宣布结果。曹可凡:你们在台上也待一个多小时?宋思衡:对,真的就是站了一个多小时。后来他们宣布结果的时候,我记得我旁边有一个法国女生,弹得也很好,当时宣布没有她结果的时候,当场就在台上脚一软,差点就摔倒,还好我们旁边帮她扶一扶。这个可能特别对女生,压力就更大了,我觉得各方面。所以最后还是,反正也是很幸运,进入了最后的决赛。决赛也是有指定曲目的,除了你要弹一首自己选的协奏曲以外,也要弹一首法国的协奏曲,当时我选的是拉威尔的《G大调钢琴协奏曲》。其实大家看得出,法国学派对肖邦、对法国作品的重视是非常厉害的。曹可凡:这个音乐会好像当时电视台是不是决赛还有转播?宋思衡:对。当时我记得也挺紧张的,台上国旗都挂好,当时觉得,包括当时我们中国驻法的大使,当时还是赵进军先生,也坐在台下,不能给祖国丢脸。非常紧张,后来当然宣布第一名的时候,很开心,我一下子好像人跳了起来,往上挥了挥拳头,然后走上去了。曹可凡:得奖以后,你有没有机会在欧洲跟一些比较好的乐团和一些比较好的指挥进行合作?因为这毕竟是一个西洋的音乐。宋思衡:是。参加一流国际比赛的好处就是在于,对你来说,你打开了一个人生的职业生涯。可能昨天你还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我印象最深的是就在决赛的第二天,接到好多电话,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到我的电话号码,跟我说今天这个乐团明年下个乐季,你有没有兴趣来合一下?那个音乐节,这个音乐会,那个厅,都会来。有一种好像白昼和黑夜的很明显的区别,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我们那届比赛的评委会主席是非常著名的大指挥雅诺夫斯基,当时他手里有三支团,一个是瑞士的罗曼德交响乐团,一个是柏林的歌剧院交响乐团,还有巴黎管弦乐团,他当时也是总监。等于说这是近水楼台,你拿了冠军以后,基本上这三个团,下个音乐季肯定会出现你的。所以当时应该说这个比赛给我整个在欧洲的职业生涯,彻底打开一扇大门。颠覆传统普及钢琴艺术成功后的宋思衡没有选择留在国外,而是毅然回国进行多媒体音乐会的创作。在传承古典音乐文化的同时,他尝试颠覆传统。在他的多媒体音乐会上,他让古典音乐成为一种氛围轻快的艺术,成为了一种大家都可以参与进来的艺术。曹可凡:很多人也认为,包括我有些朋友跟你也熟,他们都认为你是一个其实艺术潜质、技术都比较全面的钢琴家,你花很多时间沉迷在多媒体的音乐上,大家都觉得有一点点可惜,认为你应该开更多的所谓大家世俗意义上公认的传统的音乐会,所以你自己怎么看?你怎么定位自己的职业生涯?宋思衡:我认为一个人的艺术必须要对他的时代有意义,这是我的一个比较,一直以来秉持的一个观点。我就注意到一个问题,比如说音乐上,我们研究很多,比如说肖邦的24个前奏曲,反复来反复去研究,自己也得到很大的乐趣。但是我就发觉,真正弹出来的时候,其实下面的观众不是很在乎这个东西。你说了很多你想说的东西,但是好像大家都不是很在乎这个东西。曹可凡:我们也听不懂。宋思衡:也不是说听不懂,可能大家对音乐理解的背景,因为普通的乐迷好像很少会去看乐谱,但其实听音乐会,看乐谱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你只有看着乐谱,你才知道……曹可凡:问题是我也想看,我看不懂,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宋思衡: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音乐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是肖邦吗?是贝多芬吗?不一定。是肖邦和贝多芬里面的节奏、和声,对我们人所产生的影响。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你即便是非洲的鼓,你即便是中国的编钟,它一样能够产生同样的力量,因为它有音乐的这些最基本的因素。所以我为什么会去做多媒体?因为你要求观众,大家拿着谱子去看这些东西是很难的,但是你能够把这些音乐的特征,比如说我们在村上里面就有很多,比如说有些音乐是诡异的,有的是那样的节奏,有的是这样的和声所给我带来的这种色彩的。把这些东西通过视觉的一个整体的多媒体音乐会呈现给观众,我觉得能够更让观众接近这个音乐的本质,所以这是我秉持的观点所造成的我去做这样一件事情。曹可凡:好的。我们今天聊得很透彻,大家可以对宋思衡对于音乐的想法有更多的理解,也希望你的多媒体音乐会能够做得更好,谢谢你!宋思衡:谢谢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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